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绰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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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陶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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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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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家大女娃子带犬子回娘家耍，来咱们院坝找那些右客（对已婚女东谈主及我方内助的俗称）婆婆扯闲白。一岁多的犬子顿然屙屎，她没纸揩屁股，抱起就往足下的小沟里跑，用水把小屁股洗得清清爽爽。洗完，看到我正下学追念，不知颤动了哪门神经，说：“你啷个姓陶，淘菜、淘米的淘？”接着一阵笑，“我刚才就给我幺儿淘了屁股，哈哈哈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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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我从施家门口过路，施家大女娃子抱着犬子戏逗我：“陶屁股，到哪儿去？”我不睬睬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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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念念到这成了我绰号，全街东谈主都晓得了，男女老幼都这样叫。下川东一带土俗语称“屁股”为“屁眼儿”，儿化音。镇静地，绰号酿成了“陶（淘）屁眼儿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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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住在川江支流汤溪河畔一小镇上，距县城三十里，有个大盐厂，历来为商贸华贵之地，北可去陕西，南可通江到湖北。老辈东谈主说，属水流沙坝，习尚平庸，但也不乏钟灵琉秀，东谈主文放心之气。两个极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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施家大女娃子给犬子洗屁股的小沟流向汤溪河，越往下越深，沟上建了几个石板桥，最上头阿谁用三块整条石搭成，咱们这条街的东谈主常过。某天，桥石板上出现一排字：“伍家女娃子来×我。”用小石头写的，字稚嫩，是细娃儿的字迹。水流沙坝上的细娃儿也顽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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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朝字屙了一泡尿，再用脚走动擦了几遍，看不见了才离开。伍家有五个女娃子，老三叫伍金霞，与我同岁、同学。我没告诉她桥上写字的事。她是女娃子，这种话说不出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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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金霞当咱们的课外学习组长，她学淳厚，用红墨水钢笔给咱们改家庭功课。我那时很改革。“来，把手伸过来！”有一次作念完功课，伍金霞笑着拉过我的左手，在手心上滴了一滴鲜红的墨水，说：“且归唬你姑姑，说手板心流血了，嚇她一下。”我嘿嘿直笑：“要得。”回家红墨水已干，不像血，没诱拐成姑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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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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伍金霞的老夫儿在汤溪河走船，给盐厂装煤炭，三天回一回家。每次回家，一边喝酒，一边骂金霞妈：“不争光的死右客，给老子屙了一屋的女娃子。”有一天，伍金霞不肯听老夫儿的骂声，跑出来找我玩，对家里说去“捡煤炭花儿”，她右手挽着一只竹篮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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盐厂烧煤熬盐，炭灰倾倒在汤溪河畔的灰堆子上，镇上的女娃子都去捡没烧尽的炭颗粒，拿回家再烧。捡煤炭花儿的女娃子又野又“恶糟”，肤浅争灰堆子土地吵架骂东谈主，互打起来，执破脸、扯烂穿着的事不少。但伍金霞例外，从不和别的女娃子骂吵，能捡些许是些许。她也从不喊我绰号，称号我名字。但我叫她“金霞”，不喊全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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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不捡炭花儿，且归不怕挨骂吗？”我问金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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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四平要给我拿炭花儿来。”金霞压柔声息说，“他偷她姐姐二平三平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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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平是我邻居，排名老四，家里的细娃儿不分男女，乳名从大到小：大平、二平、三平……他年事比我和金霞都大，老夫儿在盐厂当工东谈主，许下口说今后让四平“交班”，因为他上头都是女娃子，大平已嫁了东谈主。盐工工资高，一东谈主使命养全家。咱们肤浅唱谈：“女娃子，快点长，长大嫁到大盐厂，三天一个牙祭，五天一个膀，半个月关饷。”四平在同街细娃儿中很愉快，巧合立时要当盐厂工东谈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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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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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晚上九点后要拉电闸，只可点煤油灯，费油得很。外传白水滩供销社有煤油卖，不要供应票。走动差未几二十里路，一大早，我和四平、金霞一皆去打，各自提了两三个空酒瓶。走拢后才知限量，营业员只允许咱们每东谈主打一斤。空瓶子我正巧用来装麻鱼子，来的路上，看见路边水沟里许多。我还捞了几根藻草放进去，小鱼儿高下流窜，悦目。淌若斜看瓶壁，那小鱼儿又胖又大，真谛得很。一齐上我往往提起瓶子，拿到咫尺望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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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着走着，我顿然尿胀了。早上多吃了一碗稀饭，姑姑记忆我走路远，肚子饿。金霞在一齐，不可遍地撒。我让四平帮我把油瓶鱼瓶提起，一个东谈主跑得远远的，看不见他俩了，才解开裤带。屙完后，又一阵小跑且归。四平立时就把瓶子递给我，按捺说：“一齐上你事多，快点，要且归赶午饭！”我一眼发现，麻鱼子全装进了煤油瓶里。我气呼呼地要斥问四平，这时金霞帮我申斥谈：“我叫他莫往煤油瓶里放，他便是不听，还说考试一下，看它们能活多久。”我白了四平一眼，提着瓶，一个东谈主直往前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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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全国学路上，四平顿然跑到我眼前，把一根食指伸到我鼻子下，诡笑着问：“好闻不？”不知他搞什么鬼，一种从没闻过的臭气，还好，气息并不大，我速即躲及其。见我没吭声，他接着告诉我：“这是我抠的屁眼儿的臭味，‘陶屁眼儿’没淘干净。哈哈哈……”一阵乐祸幸灾的大笑。我顿时傻眼，赶忙捂住鼻子和嘴巴，只怕他再让我闻，整到嘴巴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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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怀疑桥石板上的字便是他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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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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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对金霞说：“莫要四平的炭花儿，我跟你去捡，帮你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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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不不！”金霞一连串地拒却，“男娃儿捡炭花儿，别个要笑的。你又是街上的娃儿，妈、老夫儿都当的干部，更要不得。”我爸妈在县城上班，不到两岁时有了妹妹，我就被送到姑姑家来了，姑姑和姑爷在蔬菜场种菜。金霞说的“街上”指县城，称在公家上班的东谈主是“干部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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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念念到一个办法：“那咱们去下洞捡，找杨伯伯帮衬。”下洞是盐灶除炉灰的场合，又高又大，肤浅漏炭渣下来，怕烫伤东谈主，一律不准捡炭花儿。杨伯伯家挨着姑姑家，他和我姑爷相关好，心爱喝酒，酒票又不够，找我爸爸在县城帮他买过几次。“嗯。”金霞点头得意我的冷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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盐厂有许多灶房，每间用十来根砖柱撑持瓦屋顶，四周是篾笆障翳，便于散热。我带着金霞找到杨伯伯作念工的灶房，刚进去，只见几个光条条的盐工正在繁重。“呀！”金霞尖叫一声，跑了出去。熬盐是高温功课，雾气也大，盐工心爱打光条条作念活路，全球都晓得。但我俩事前都没念念到这点，毫无激情准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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熬盐灶从赶赴后竖排两行圆和方形的大铁锅，共十八口，每口锅里白色卤水翻腾。曾外传有个盐工不缜密掉进了锅里，捞起来便是骨头架架了。我一个东谈主进去，预防翼翼走在灶边，在最内部找到杨伯伯。他不是光条条，腰上围了块白帕子。我听盐工哼唱过：“炭老倌一块帕，擦汗洗沐又揩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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杨伯伯很关切，又惊诧：“你来喝阴寒茶？啷个不拿个装的？”夏天的时候，隔三岔五要给灶房工东谈主供应阴寒茶。每到供应阴寒茶的那天地午四点后，许多细娃儿拿碗钵去端，盐工子女才有这个份儿，是他们老夫儿省下的。然后他们愉快地在咱们眼前喝。我不习惯阴寒茶的十滴水滋味，修起不喝，告诉了来意。“莫去下洞捡，烫了不好说。”杨伯伯直快谈，“你去把篮子拿来，我给你选一篮子砣砣煤炭。”我飞也似的跑出去找金霞，可没见她东谈主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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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汤溪河畔的灰堆子上找到金霞，我把好音尘告诉她：“莫捡了！走，咱们去装砣砣炭。”我没缜密到她不旺盛。“不要！”她冷冷地修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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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才见她板着脸，咕噜谈：“我又不是专门的。”她一直不睬我。我站在足下认为无趣，过了一会儿，只有一个东谈主且归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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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上昼，姆妈顿然来到姑姑家，要给我转学回县城，说这样才好进县中念书。本日地午，就跟姆妈坐班车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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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初中后的暑假，我回了姑姑家。但没见到金霞。她和她大姐去了舅舅家，舅舅被坐褥队的牛顶死在圈里，舅妈伤心，去陪她住一段技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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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后见到金霞，是初中二年级的秋天，姑爷圆寂了，我请假回到镇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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姑爷埋葬后，我回城前去找金霞。她小妹妹说，在河坝淘石子。小卵石淘去泥沙后送往诞生工地，我晓得那片河坝，径直找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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汤溪河解析见底，静静流淌到这里拐了个大弯，下流乱石多，不可再走船了。我踏上大弯拐过留住的大片卵石滩，远瞭望见金霞卷起裤脚，光脚弯腰站在水边，双手端着竹筛在水里傍边筛淘，死后卵石上摆着一对肥硕的黑雨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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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走近，喊了声：“金霞。”她扭身昂首一看，手里的竹筛一下子掉在水里，立马执起来，一只手提着，然后直起身问：“你啷个到这儿来了？”眼里充满惊诧、蹙悚，白皙的脸庞唰地红了，瞬息又褪去，照旧白净。足下也有两三个淘小石子的东谈主，听到喊声，边淘边看着咱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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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霞接着又问：“你姑爷埋了？”我点点头，问她：“你啷个不穿雨鞋？不冷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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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笑笑：“是我老夫儿的，我穿起像荡舟。”两年中，金霞长高了许多，似乎比我还高个帽帽儿。我下坚忍中瞄到了她双脚，裤卷下透露洁白的小腿。刹那间，我心噔噔噔快速跳了几下，速即移开眼睛，问：“你妹妹说你没上学了，啷个不读了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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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越来越读不进去了，干脆不读了。”金霞说得有点气壮理直，我一时尴尬，竟找不到话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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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且归念书后，我在舅妈农村给你捉了几条鲫壳儿。”金霞找了个话题，“我晓得你心爱喂小鱼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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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鲫壳儿呢？”我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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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早就死了，是好久往常的事了。我老夫炸了吃了，下酒了。”金霞捡起一块薄石块，往河里取水漂，没漂起来，“咚”地一下径直丢进了水里，“我老夫儿吃鲫壳儿的时候说，陶家娃儿不是这条河头的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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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么子兴趣？”我追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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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还不是不晓得。”金霞细目知谈，她不肯说，我嗅认为出来。接下来，她提起竹筛，又运转淘石子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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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未来上昼给姑爷上了坟，我就且归了，要上课。”我给金霞告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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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要得！”她直起身修起，没念念到确切接下来喊了一句我相配讨厌的绰号：“陶屁眼儿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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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啷个要喊我绰号？”我真有点不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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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便是要喊、要喊！”她笑着，我认为有点耍横，不旺盛，回身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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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再没回过镇上。姑爷圆寂后，在外地使命的表姐夫召回县城，姑姑和表姐一家搬到城里去了。灾荒的是，两年后我父亲也圆寂，正上高中的我也不念书了，成为县城国营买卖公司的一个小杂工，刚满十六岁。以后的三十年技艺里，我这条“鱼”一直漫无指标地奋游着，游出了县城，游远了，透澈健忘了金霞这个曾在我童年和少年的河里畅游过的女娃子。致使某一天，小镇也随三峡库区蓄水永恒隐匿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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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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铭刻金霞，是兴起QQ群后。老乡群里有个网名“转转虫”的网友，喊出我的绰号加我。“转转虫”是女娃子，虽然是个“老”女娃子了，也细目是旧邻，我却念念不起她是谁。就叫“老女娃子”吧，临时取个绰号，在她QQ上备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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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老女娃子”的头像闪个束缚，噼里啪啦说了许多，我偶尔回几个字，暗意在听。羼杂着她也说到金霞，虽然跟跟蜻蜓点水，我听后却辞穷理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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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纪八十年代末，金霞最终如故嫁给了当上盐厂工东谈主的四平。自后盐厂收歇，四平到湖北沙市作念工，遇汽锅爆炸。不知是死是伤，“老女娃子”没说，我没问。九几年的时候，金霞去了南边，挣了不少钱回家。小镇隐匿之前，“老女娃子”在居委会上班，有一天接到一个资料电话，一个操“广普话”的男东谈主说找“阿霞”，请帮衬转告，下昼来居委会等他电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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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阿霞”？伍金霞也有了绰号？我念念了念念，这不算，仅仅个别号，或者叫昵称。不外“阿霞”美妙，我有点心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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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铭刻了金霞老夫儿的话：“陶家娃儿不是这条河头的鱼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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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不晓得我属于哪条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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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片起头：视觉中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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